我想吃炸雞。芬奇說。
你從來不吃炸雞的,聽說那些雞都沒長毛。里斯說。
地點,廢棄圖書館;時間,白天;人物,約翰‧里斯、喬絲‧卡特和失憶的芬奇。
他們僵硬無語地面對面相視,卡特的眉毛挑高一邊,嘴巴上翹,手裡把玩著手機。她是這個空間裡看起來最焦躁的人,眼神在芬奇與里斯之間來回游移。她不確定這是不是一齣試探她的戲。直到剛剛她聽見芬奇說他想吃炸雞,她才敢確定哈洛德‧芬奇──那個一絲不苟的科技宅,是真的失憶了。而主角本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。
光透過玻璃窗打在三個人臉上,菱形的折射彩虹跨過了卡特的臉頰。里斯認真地向芬奇解釋基因改造後的雞會有多噁心,但芬奇聽不進去。他的懷裡揣著一本書:暮光之城第一集,電影版封面,邪佞的羅伯派汀森正望著喬絲‧卡特。這並不好笑,而且很嚴重。她心想。當第二個念頭飛進她腦海時,她簡直被自己嚇壞了:她居然在想她是不是從此之後就不用接那些神秘案件。
我要吃炸雞,就是現在。芬奇強硬地重複。
里斯這次沒駁回,他撥了外送電話訂炸雞全家餐。他對著卡特補一句:「妳也留下來吃吧。」
「甚麼?」
「妳也一起留下來吃炸雞。」
「我…」
她話都還沒說完,芬奇便充滿敵意地望著她,問:「妳是誰?」
她推開椅子。這實在太荒唐了。她想。芬奇正從頭到腳實實在在地打量著她,彷彿他們不曾相見,不曾在無數個夜裡用電話遏止犯罪。她懷疑眼前這個人的腦袋被換過,被掉包,有人蓄意破壞他們打擊犯罪的計畫。她坐在這裡整整一小時,甚麼進度也沒有。卡特踩著高跟鞋離去,影子落在結實的木頭地板上,雖然是她第一次來圖書館,但她現在沒有心情探險。她順著弧形階梯走下去,在最後一階上被人拉住了胳膊。
「幫我。」里斯說。
「我看不出我能幫你甚麼,約翰。」
「幫我喚起他的記憶,我失去他了。」里斯說。
他的眉毛習慣性向中央靠攏,表明了他現在的心情。卡特兩手叉腰,問:「他到底發生甚麼事?」
「被一個炸彈炸飛了,頭撞到地上。」
「失憶?」
「對,但只有失憶,沒有失智,別擔心。」
「好吧,希望這不是玩笑什麼的。」卡特說。「我會盡力幫你的,好嗎?…聽著,我現在必須要回去,有甚麼事再連絡我。」
她抽回手臂,繼續走向大門。推開厚重門板的瞬間灰塵散飛到空氣中,惹得她打了噴嚏。她在陽光下回頭看了圖書館,深怕眼前所見的都只是精靈的惡作劇。但屋子還在,記憶還在,一切都真實得難以抹滅。
圖書館裡,芬奇站起來,把三張椅子歸回原位。
他看見電腦桌旁有個軟墊放在地上。他撿起墊子,拍了拍,收到櫃子裡。里斯恰好走上來,他沉默地看他關上櫃子。
「怎麼了?」芬奇問。
「我只是想確定你還記得哪些事。」
「我記得你,」他說,「你是個軍人。」
「那是我告訴你的。」里斯補充:「而且我是前軍人,現在我受雇於你。」
芬奇聳聳肩。過去的他是不會做這種無所謂的動作,里斯心想。他從口袋裡拿出耳機,放到桌上。芬奇低頭看了耳機,又看看他。「怎樣?這是甚麼?」
「讓我們保持連接的東西。」
「用耳機?」
「沒錯,而且一天至少有10小時在線。」
芬奇面無表情地把耳機收回來,放到邊上的抽屜裡。「現在不是了。」
里斯由著他。